卑微者

我没有朋友,你很惊讶吧。我唯一可以感知其气息的友人不在我身边很久了,我很想念她,她像一个凉爽的夏天,刚刚好,绝无仅有,我很爱她,可能她并不爱我,但我唯一肯定的是她不讨厌我。她不在我身边,我时常感到无所适从,欢快的时间我很少想起她,通常都是等到平静了、冷静了、还有疼痛难忍的时候才会想起她,也有时候是在无所事事的下午,我从床上翻身坐起,顶着一头乱发,跟现在一些算不上朋友的半熟人突然说上一句,如果我的朋友在这里就好了。

我没有朋友,我没有骗你,最起码是在这里,没有人值得信任,事实上我到哪里都没有朋友,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似乎是这几年突然爆发的某种疾病,周围人都好好的,却偏偏找上了我。点头之交太简单了,偶尔笑一笑就可以得到,再深一步的酒肉朋友也能得到,得到的方法不同但总归是一类,我的那个夏天一般的友人只有一个,我是用某种奇怪的理由得到她、她也恰好用那种理由得到了我。

我没有朋友——我知道我这样跟你说完之后第二天早晨就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,会突然惊吓到我,给我一种惊喜的错觉和短暂的快乐。隐疾无法根治,于是我逐渐学会了微弱的反抗,即是率先模拟和预想,给自己估计一个或正确或错误的未来,以对抗将会发生的一些事情。有一位预言家似的好友说我太小心翼翼,会让别人觉得是有所企图。那我的确是有所企图吧。

我也没什么好怕的,可是日子确实绵长,又充满绝望的可能性,在我变成普通人的路上我在做梦,触及到中心点就会梦醒,昏迷不醒的间隙听见我的声乐老师笑着跟我说花腔就是很灵巧的,一碰就下来。“记得支点不能散啊。“我的玩偶掉在肚子上把我震醒,腹部的气息一下子散了出去,不熟的半熟人都起床了,我隔着我的书架像是隔着一堵墙,我在这边,没有人要来。

我告诉你一件事吧,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,我买了一把像武士刀一样的伞,支在我的床头,就在刚刚回宿舍的时候。我好像一直在通过一些很小的渠道把自己裹起来,包装成一种不可入侵的样子,同时也非常明显地暴露自己的无害,于是弄巧成拙——这样说来倒不如一直那样吧,一直那样就好了,反正我的友人屈指可数,我又不巧夹在中间,既不能脱离苦海也不能周游世界,我也就只是这样了。

不想说话,也不想跟人有交集,其实讨厌开始新的关系跟讨厌结束是一样的程度,其实非常害怕寂寞却习惯独来独往,会在浇水的时候跟植物说话,会在挂浴巾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心跳,如果嗅到危险的气息就会想逃跑,比这里的一般人更害怕社交和人类,也比他们更依赖社交和人类,更加自大也更加自以为是,相信世界上有哪个地方会有光和花,星星和太阳永不坠落,嘴上不相信世外桃源,心里比谁都期望有这种东西。

我只要跟我的友人吃一顿饭就能找到活下去一段时间的力量,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这样,但是我是这样的。我想告诉她我很想你啊,你知道吗,我在这里没有朋友,我快要变异了。我想等到哪个人来救我,握住颈上的玉时自己给出了让人坠落到深海从而窒息的答案,直到那个时候我也不明白时至今日我为什么还没有挣脱出来。

我在这里没有朋友,我希望你去哪里都有朋友,我很想你……你还记得我吗?

这些废话你也听过好多次了,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告诉自己好多次了,但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呢?

我每次走出睡眠时还闭着眼睛,这时我总发现我呼吸急促,我可能会死在这里吧,这也是一件想告诉你的小事。

我又忘记了,其实这里也有人会对我施以援手,但我仍旧没有朋友,全都只是半熟人而已,我跟你说过区分方法的,我不愿意借书给他们。

你睡了吗,你头发长长了吗?我们一起加油吧,你也要快乐啊,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,我很想你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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